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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兴】第十站下车 ▪ 上



            第十站下车 ▪ 上


side/朴灿烈





      时值盛夏,日光总是兢兢业业地烘烤着大地,草木疯狂地拔节,绽放出葱葱郁郁的馨香。夏蝉伏在树干上不厌其烦地鸣唱着,宣泄着对酷热天气的怨叹与不满。整个小镇都笼罩在热气中,几欲融化蒸发。

      实在受不了当空烈日的煎熬,朴灿烈舍弃了自己的自行车,转而选择乘坐公共汽车往返于学校和家里。

      朴灿烈是在列车中站上车的,数到第十个站,便是他们学校。每天早晨七点钟,他会准时等来公汽,投币后习惯性地坐到最后一排座位上。


      小镇的清早七点钟还未到出行高峰期,因此,车上总是只有稀稀拉拉三两个人。而每天这个时段固定的乘客,就只有朴灿烈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从少年的校服可以得知,他是B校的学生。B校位于朴灿烈所在的A校的前一个站——即少年会先朴灿烈一个站下车。奇怪的是,每回朴灿烈下车了,少年仍旧呆坐在车上。

      朴灿烈不知道少年是从哪个站上车又是在哪个站下车的,因为对方总是比自己先到后下。

      出于好奇,朴灿烈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凝聚在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总会靠着右窗坐在汽车中部的座位上——因此,靠着左窗坐在车尾的朴灿烈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却不被对方所察觉。

      少年看上去身量比朴灿烈矮半个头,体型也较为消瘦。他的肤色很白皙,即使在三伏天的烘烤下,依然泛着牛奶般的莹光。刘海软软地覆在额前,半掩住清秀的双眉。眼睛不大,眼角也略微低垂,为他平添了几分谦和的气质。从朴灿烈的方位可以看到少年左颊上清浅的酒窝,不知右颊上是否盈着对称的温柔。

      少年总会戴着耳机听着歌,把头轻倚在窗边的扶手上,轻阖双眸浅眠着。偶尔车辆一个颠簸,他便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蓦地弹起身来,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着,确认无异状后才安心地睡回去。


      十个站并不太长,约摸二十分钟即可到达。而对于好动的朴灿烈来说,这二十分钟真算得上一个小煎熬。所幸自从发现那个少年后,他总会把这二十分钟用来偷偷观察与探寻对方。


      这大概是朴灿烈一天之中最安静,也最惬意的二十分钟了。


      他可以不烦恼今天上什么课程,不考虑学校食堂的午饭有多难吃,不纠结放学后要去打球还是泡吧,不忧心毕业后又该何去何从。

      这二十分钟里,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安静的少年,脑海里只有关于对方的种种幼稚的小猜想。光是这样远远地窃窃地望着那个人,偷偷地为那个人编织着人物背景和故事情节,便足以令他喜不自胜地咧开嘴露出皓齿直傻笑。


      兴许是少年也即将到站,每回朴灿烈在A校的站点下车时,少年也会揉揉眼睛端坐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生怕自己坐过了站。

      少年到了B校站台不下车,却继续乘坐,到底是要去哪儿呢。

      朴灿烈到站时,总会走到车门前,疑惑地望望一脸局促不安的少年,而后勾起嘴角礼貌一笑后才下车。可惜对方似乎一次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示好,只是兀自僵坐在座位上,白色的耳机线连着掌心里的手机,弯弯绕绕地耷拉在胸前,听筒分别放在两只泛着薄红的耳朵里。





      第一次跟那个少年近距离接触,是有一回赶上小镇里办庆典,大人们一大早就加入了挤公汽的行列,纷纷到镇上的大集市上采买物资。于是等朴灿烈上车时,平日里空荡荡的车厢已经挤满了人。少年也背着书包艰难地挤在人群中,连耳机线都好几次险些被扯掉。

      朴灿烈隔着人群不远不近地望着他,喧闹的谈话声和陌生人身上的气息似乎令他感到有些不适,他紧蹙着眉强撑起礼貌的微笑,左颊上的酒窝毫无笑意。


      “啊。”突然一个急刹车,少年发出了短促而低微的惊呼,随即又局促地捂住了嘴,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脸上的干笑也垮了下来。

      声音清清亮亮的,语调软软糯糯的,像溶解酷暑的冰凉汽水,一口入喉漫开香甜而清凉的水汽。

      但朴灿烈无暇对此多作回味,反而蹙起了眉,无视身旁的人发出的“这么大高个还学人家挤什么挤”的怨言,拨开人群艰难地挪到了少年身旁。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因为无处可扶,只能无措地把手环抱在胸前,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深怕撞上身旁的人。少年的眉头依然紧蹙着,牙关咬着下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朴灿烈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望,只见少年的右脚被右边一位正在与友人高声谈笑的胖阿姨踩住了,白色的球鞋染上了一块难看的污渍。于是朴灿烈连忙拍拍那位阿姨的肩膀提醒道:“不好意思,阿姨,您好像踩到我同学的脚了。”

      胖阿姨闻言,连忙伸开脚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少年这才得救似的松了口气,又侧过脸来,仰起头向朴灿烈点了点头,张合着唇齿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朴灿烈心下了然,冲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不用谢。”

      少年似乎又松了口气,也抿着唇轻笑起来。朴灿烈这才看到他右颊深陷的酒窝比左颊更甚,盛满了温柔而甜美的笑意。


      ——跟我的两个酒窝对称。

      但是比我的好看多了。

      朴灿烈如是想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起来,他素来是个人来疯,总能迅速与陌生人混熟。而面对眼前这个斯文拘束的少年,却毫无办法。于是只能绞尽脑汁苦苦思考着如何向他进一步搭话。

      没等他研究出一套合乎礼节的说辞,公汽又一个急刹车,把车上的乘客向前抛出了半步。少年也猝不及防地往前跌去,被眼尖手快的朴灿烈一把搂住了肩膀,才避免了撞上旁边的乘客。


      他的肩膀比朴灿烈的窄了一圈,白晃晃的锁骨的形状也颇为姣好,连头顶小巧的发旋也显得异常可爱。

      朴灿烈稳稳地搂着他,思绪却纷乱地飘荡着。从对方清秀的相貌,宣示着生人勿近的耳机,到脚上认真系好蝴蝶结的白色球鞋,都一并在脑内转悠了好几圈,刻下浅淡却也鲜明的印记。

      “没事吧?”朴灿烈动了动喉结,用低沉的嗓音关切地问道。少年却猛然回神,惊慌地脱离了他的臂膀,眼神胡乱地飘忽着,耳根迅速烧红了起来。不一会儿,公汽到站了,少年便局促地咬了咬下唇,一溜烟钻下了车。


      朴灿烈望了望站台的标识。距离他的第十站还有两个站,更别谈那个总会比他晚下车的少年了。

      显然对方是被他吓着了,才提前下了车。

      他灰心丧气地低下了头,暗自骂着自己的笨拙无能。





      对朴灿烈而言,那个少年就像他的同伴。

      他们每天一同沐着晨曦,懒洋洋地数着站点,听着公共汽车引擎单调的运作声,把窗外熟悉的风景一幕幕地阅尽,安静地陪伴彼此一段旅程,而后各自奔赴不同的地方。

      而现在,他的同伴似乎被他唐突的好意吓跑了。


      自那以后,朴灿烈已经接连好几天没在公汽上遇见那个少年了。

      每天清早在公汽上的二十分钟变得异常难熬,窗外的景象单调而乏味,丝毫比不上那个人戴着白色耳机倚在车窗前轻阖双眸的浅眠模样好看。从家里到学校的十个站也显得特别遥远,十根手指来回掰数了好多遍,也盼不来到站的广播。

      那个人,该不会是特意错开了上车时间,从而避开了自己吧?

      朴灿烈感到莫大的委屈。随后的几天,他也错开了自己上车的时间,时而提早几分钟,时而延后几分钟,却怎么也遇不上那个少年。

      连一声道歉也没有机会说。


      这般持续一个多星期后,朴灿烈终于放弃了偶遇那个少年的想法,回到了七点整等车的作息。

      “哧——”手表里的时针不偏不倚地对上刻盘“7”的那一刻,公交车也准时地停靠在朴灿烈家附近的站点。朴灿烈从前门上车,把捏了许久的两枚硬币丢进了收款箱,硬币撞击在铁箱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拉了拉书包肩带往车尾走去,一抬眸,竟看到了那个清秀的少年坐在一贯的位置上,轻倚着车窗补着眠。

      回想自己这一个多星期来精打细算地调整着乘车时间的傻气行为,朴灿烈不禁轻笑起来。他轻车熟路地走到最后一排靠左车窗的位置坐下来,弯着眉眼痴痴地望着那个人浅眠的侧脸。


      ——真好。

      朴灿烈心想。

      终于又遇见你了。


      少年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蹙着,迎着晨曦的额头和鬓角似乎沁着一层薄汗,脸颊也被盛夏的阳光烘得红红的。朴灿烈提着一颗心不安地望着他,暗自揣测着对方的梦境,并祈祷着上帝为他赐予一个甜美的梦。

      然而没等他多作猜想,对方便在车辆的一个颠簸下撞上了车窗,又在反作用力下被甩向左边的座位。朴灿烈惊呼了一声,没等汽车恢复匀速行驶,便急忙向他的座位跑去。

      “同学,你没事吧?”

      朴灿烈一把将他扶起,才发现他浑身滚烫滚烫的,晕晕乎乎地嘤咛着,脸上的潮红和薄汗也并非日光映照的结果。

      看样子是发了高烧。

      朴灿烈一时乱了阵脚,只能干着急地抱着少年的身体,不知所措地喊了司机。所幸司机冷静地把他们送到了附近的诊所,还帮忙把少年扶到朴灿烈的背上,直到把少年背进了诊所,医生为他量了体温打了点滴,朴灿烈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躺在床上的少年已然陷入了安稳的沉睡,额上的热度慢慢退回了正常体温,眉间也不再难受地紧蹙着。见他本就白皙的肌肤因为生病显得更无血色,朴灿烈心疼地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抚着他的指节,无声地喟叹着。


      你快醒醒吧。我想看你清澈的眼睛,想看你盛满笑意的酒窝。

      要不,你还是继续睡吧。做个美好的梦,睡到下一个天亮吧。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少年终于轻颤了颤羽睫,迷迷糊糊地渐渐转醒。兴许由于眼前的景象过于陌生,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又迟滞地环顾着四周。

      朴灿烈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胸腔里扑通扑通地鼓动着,似乎在欢呼着他的安然醒来,也为或将发生的故事雀跃不已。


      朴灿烈觉得,自己每天掐着时间候车,坚持坐了两个月的公汽,包括千方百计调整出行时间的安排,都只为了这一刻。

      都只为了望见他的眼睛,望见他眼睛里的自己。


      他要告诉眼前的人儿,他每天都在望着他,他想戳戳他甜美的酒窝,他想和他一起乘着公汽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而后和他聊聊昨天的趣事,今天的早餐,以及明天要去哪儿玩。

      他想和他聊聊天,哪怕内容多枯槁,哪怕什么都不做。


      少年呆滞的眼神终于迎上了他热切的眸光。朴灿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艰涩地翕动着喉结,发出了低哑的声音。


      “你好,我叫朴灿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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